根據2019年世界衛生組織對於「過勞」（Burn-out） 的定義，「過勞」雖不被歸類為一種醫學疾病，卻是一種由工作壓力導致的症候群，症狀包括「精神耗盡、對工作的心理距離增加、對工作出現負面感覺、工作效率降低」。筆者也曾經陷入「過勞」約一年，滿以為自己有多年輔導經驗可以解決問題，卻不知不覺陷入這種精神困擾中。
記得自己最初成為社工，一直很享受工作，亦與同事相處愉快融洽。多年後我被調到另一個單位，超額的工作量、辦公室政治及瑣碎而繁複的行政工作，令我非常疲憊及不滿。現在回想起來，也許初出道時遇上合拍的工作伙伴實在太幸福， 因此後來遇到辦公室政治就有點不懂招架，假如當時可以對現實有合理的期望，可能會減少一點壓力。真正讓自己陷入「過勞」的困擾中，是價值觀的衝突，我一直熱衷雪中送炭的工作，無奈社福界經常要浪費心力在各種錦上添花的活動去建立機構的好名聲，令我很不滿。由於當時社福界實施了新的資助制度，假如我辭職離開舊機構，在新機構中薪酬福利會被壓到最低，大約會減薪50%，因此只能默默忍受，不敢辭職。當需要雪中送炭的個案堆積如山，又要花費心力去舉辦錦上添花的活動，累積下來的壓力、心灰意冷及無力感，令我經歷「過勞」，身、心、社、靈的健康也受到影響。
身體方面，我經常疲累不堪，抵抗力也非常弱，容易生病又難以康復。心理方面，情緒比較波動，上班時仍可以強裝專業去輔導別人，回家卻經常哭泣，其實我知道情緒已出現問題，但又逃避面對。 漸漸地我開始不想上班，早上總是遲遲也未能出門，經常差點遲到，有時候真的太遲出門， 便惟有花費百多元搭的士上班，又或是臨時申請放補假一小時， 換取在快餐店呆坐數十分鐘，延遲回到中心。
「過勞」的情況令我的精神健康越來越差，有一次當我尚有一星期便出發去旅行，丈夫問我家中的寵物要託誰人照顧， 我心裏第一個反應竟然是：「不知我到時是否已經死了！」我非常錯愕，因為旅行是我最享受的娛樂，我竟然感到沒有盼望，甚至擔心自己會無福消受，我意識到自己已經步向抑鬱邊緣。 最後，當我發現自己竟然開始討厭我的服務對象，我知道已經撐不下去，只好毅然辭職。
至於社交和靈性方面，「過勞」也帶來不少負面影響，我在社交聚會上心態抽離，享受不到友情帶來的快樂。此外我對教會小組也開始抽離，我參與的小組是一個非常認真查經的小組， 亦容讓組員用大量時間分享及代禱，因此經常很晚才完成聚會。當時我放工後身心疲累，只想快點回家休息， 因此只是簡單交代自己的代禱事項， 弟兄姊妹也不知道我的「過勞」情況。由於小組增加我的疲累感，於是我決定退出小組，感恩的是教會沒有放棄我，容讓我暫時退出小組一段短時間， 然後再把我調到另一個小組。 新的小組不是一個非常認真查經的小組，卻是一個輕鬆快樂的小組， 而且聚會準時完結，讓我早點回家休息，結果小組的快樂及關愛，陪伴我渡過最艱辛的「過勞」日子。
辭職之後我開始靜下來面對自己的挫敗感， 亦開始向神表達埋怨、不滿、不明白、不甘心及不服氣。我知道自己陷入靈性低潮，為免自己離開神，因此我寧願捉住神不放，不斷祈求祂給我滿意的答案。很感恩當時我遇上華人教會網絡（www.church.com.hk），該網站收集各地華人牧者的講道，並把內容分類，我在「心靈關顧」的分類中發現很多有關苦難及情緒的講道，於是我不斷收聽這類講道，而神便透過一篇又一篇的講道拆解我的苦毒及負面情緒，讓我一步一步走出來。
經過Burn-out這場心靈暴風雨，讓我醒悟到以前自己執著一個理想的薪酬，又或是執著於誰對誰錯，結果不肯妥協也不肯讓步，最後差點拖垮無價的身心靈的健康。離開了壓力大的工作，「過勞」帶來的負面影響也漸漸消失，讓我重拾快樂及健康的身心社靈，亦換到轉型的機會，成為一個自由工作者去實踐召命。也許職場上的壓力會為我們帶來創傷，但也可能會成為我們靈命成長的契機，並增加我們在職場上的同理心，在上帝的雕琢下，讓我們變成榮神益人的傑作。「我們是上帝的傑作，是在基督耶穌裡創造的，為要叫我們做祂預先安排給我們的美善之事。」以弗所書 2:10（聖經當代譯本修訂版）
蔣慧瑜
HKPES 董事 ／作家／心理學訓練導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