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神學（Theology of the Whole People of God）
── 保羅•史蒂文斯（Dr R. Paul Stevens）神學賞析
顧樂翔（保留版權）
「牧師幹嗎在釘釘子？」
我教會的一位堂委，當從廚房窗口望見我的時候，就問了我這個問題。她雙眼從洗滌槽升起，赫然發現我身纏腰帶，袋滿釘子，如同木匠般在她附近的一間房子工作。這是我五年裡從事所謂「平信徒事奉」其中的一個片段。
跟巴特一樣，保羅•史蒂文斯（R. Paul Stevens）先是牧養教會，然後成為神學家、作家。不同的是，他曾經同時是一位木匠和一所小型建築公司的合夥人。史蒂文斯與他的朋友澳洲神學家羅伯特•班克斯（Robert Banks），在「全民神學」（theology of the whole people of God）這領域上，被譽為當今基督教教會中最頂尖的兩位神學家。
要追溯史蒂文斯對教會牧職獨特的看法，以及他不平凡的從商經歷，如他所言，就要自他的成長經驗開始：
我家是做生意的。父親是一家鋼鐵組裝公司的總裁，我曾在公司工作了多個暑假──倉儲、操作衝床、製造工具和鋼模、在寫字樓計算工資、處理文件。父親作風開明，僱員隨訪隨談，來者不拒。他做事公平、誠實，深受愛戴。他愛賺錢，但不愛金錢。然而，有一件事使他深感憂忡：雖然他是基督徒，且在教會甚為活躍，卻不覺得他的工作帶有任何永恆價值──除了可以賺錢慷慨地支持不同的宣教活動與慈善事業以外。
不過，燃點起他的心志，要把信徒從教會建制中解放出來，挑戰教會裝備全民服事；輔導普羅信徒以職場及日常平凡生活作為靈命進深的素材，克服主日與周一之間的鴻溝；以及為幫助教會建立一套面向世界而又「落地」的全民神學而畢生努力的，卻是源於他對聖經的詮釋：
在神學院，我偶然領會到一個爆炸性的觀念，這並不是在學院的正規課程內。令人憤慨的是，時至今日，在神學生的訓練中，這依然欠奉。當我研究以弗所書第四章的時候，我發現包括領導同工、牧師、教師在內的教會領袖的首要目標，是要「裝備聖徒，使他們作服事的工」。
以弗所書四章十二節有一些較古老的翻譯，誤加了一個逗號，令人誤以為牧師和教師的任務，是要自己承擔服事，而不是裝備所有信徒去完成這工作。……於是乎，不是信徒而是身為領袖的裝備者去承擔服事的工作。但是，最後兩個片語中間不該有逗號，較新近的翻譯經已糾正這個錯誤……
當然，裝備信徒以作服事這個觀念，乃建基於比刪去一個逗號更確鑿可靠的聖經和神學基礎上。……它本於一個信念：全體教會乃是一個祭司的民族。……教會應是一群服事的子民，國度的子民，並多才多藝、賦有服事恩賜的子民。
所以，裝備信徒，全民服事，該是教會領袖的首要工作，並教會每位成員的關注。……牧者和信徒，都必須尋找一個嶄新的身份，並不同的服事優次。從來沒有一個人能擁有上帝賜給教會的所有服事恩賜，亦沒有一個人能成為教會的全能裝備者。因此，把信徒的潛能完全釋放，是一項共同協作。
1963年，史蒂文斯從加拿大麥克馬斯特神學院（McMaster Divinity College）畢業，不過，之前他已在蒙特利爾一間內城浸信教會牧會兩年，並在此教會實踐推行「共同牧養」（shared ministry），開始了包括非受薪長老、執事和他在內的小組服事。那時，教會有意按立他為牧師。他在來自魁北克省廿多間浸信會教會代表所組成的按立委員會面前，坦率地陳述了他對牧職呼召的看法，使委員會裡的牧師和信徒大感頭痛：
我的呼召是作一位裝備者，蒙召去教導和宣講上帝的語話，但我不是蒙召作離群的牧者，我與其他盡心聆聽上帝呼召的基督徒並無分別。我樂意接納上帝子民──教會會眾──的供養，以致我可以專心事奉……我雖然認為這是莫大的榮幸，但我並不覺得我是必須要得到供給。
儘管他批評聖職按立的制度，但他最終仍被按立為牧師，然而，他日後一直抗拒使用「牧師」（Reverend）這名銜。1967年，史蒂文斯加入加拿大大學生基督徒團契（IVCF）擔任學生幹事。兩年後移居溫哥華，1971年起，他往溫西牧養另一家浸信教會。
及後，史蒂文斯夫婦有感上帝呼召他們，與另外四人在溫西某地區開荒建立一間不分宗派的社區教會。可是，其餘四人都沒有經濟能力支持他們。更重要的是，那時史蒂文斯覺得自己還未有履行本身的教導，自食其力，親手工作養活自己。1975年，正值三十七歲盛年的他，毅然辭去教會穩定的牧職，轉行成為木工學徒，從頭開始學習一門手藝，做生意謀生，同時在露宿者中間建立起「晨曦團契」（Dayspring Fellowship）。有同工善意的警告他，他這樣離開成功的牧職事奉，就等同事業上的自殺。然而，他卻認為這五年跳入普羅信徒世界的「下凡」經歷，為他日後更廣泛裝備教會全民這使命，建立了一個難得的實戰經驗基礎。
1979年，史蒂文斯重投受薪同工的行列，牧養另一家溫哥華教會。1985年，他出版了第一部著作Liberating the Laity: Equipping All the Saints for Ministry，此書總括了他將近廿五年的具體經歷與神學反省，真情畢露，充滿熱忱，讀起來令人血脈沸騰。同年，他轉去為一家大學教會植堂。
1987年，史蒂文斯在美國福樂神學院（Fuller Theological Seminary）取得教牧學博士學位，但在一年之前，他已在溫哥華克里神學院（Carey Hall）擔任應用神學副教授，開始了他漫長的神學教育與研究寫作生涯。翌年，他加入維真學院為應用神學副教授，1989-95年任教務長，1999年起成為該院首任David J. Brown Family教席市場神學與領導學教授，直到2005年退休，現為該院市場神學的榮休教授。
除了在北美及世界各地講學，史蒂文斯著述的數量與速度也頗驚人。不計十本過外的查經書以及數十篇的短文、論文，九十年代起，他幾乎每一兩年就有一部新作面世（見表一）。其中最重要的要算是Liberating the Laity (1985)、The Equipping Pastor (1993)、The Complete Book of Everyday Christianity (1997)、The Abolition of the Laity (1999)、Down-to-Earth Spirituality (2003)，以及Doing God’s Business (2006)，充分代表了他神學中三個緊扣相連的主題：一、裝備上帝子民，全民服事；二、呼召、工作與使命；三、職場與平凡生活裡的靈性塑造。不過，在探討這三個主題之前，我們先要了解他做神學的方法。（下文再續）
表一：史蒂文斯主要著作一覽
1985
Liberating the Laity: Equipping All the Saints for Ministry
1992
The Equipper’s Guide to Every-Member Ministry: Eight Ways Ordinary People Can Do the Work of the Church
1993
Disciplines of the Hungry Heart: Christian Living Seven Days a Week
1993
The Equipping Pastor: A Systems Approach to Empowering the People of God （與Phil Collins合著）
1994
New Testament Spirituality: True Discipleship and Spiritual Maturity（與Michael Green合著）
1997
The Complete Book of Everyday Christianity: An A-to-Z Guide to Following Christ in Every Aspect of Life（與Robert Banks合編）
1999
The Abolition of the Laity: Vocation, Work and Ministry in Biblical Perspective（北美版名為The Other Six Days: Vocation, Work and Ministry in Biblical Perspective）
2001
Thoughtful Parenting: A Manual of Wisdom for Home and Family （與Robert Banks合編）
2001
Seven Days of Faith: Every Day Alive with God
2002
The Marketplace Annotated Bibliography: A Christian Guide to Books on Work, Business & Vocation（與Pete Hammond及Todd Svanoe合著）
2003
Down-to-Earth Spirituality: Encountering God in the Ordinary, Boring Stuff of Life
2003
Living the Story: Biblical Spirituality for Everyday Christians（與Michael Green合著）
2005
The Marketplace Ministry Handbook: A Manual for Work, Money and Business（與Robert Banks合編）
2006
Playing Heaven: Rediscovering our Purpose as Participants in the Mission of God
2006
Doing God’s Business: Meaning and Motivation for the Marketplace
1 R. Paul Stevens, Liberating the Laity: Equipping All the Saints for Ministry (Downers Grove: IVP, 1985), 13.
2 Gordon Preece, “Book Review on The Abolition of the Laity: Vocation, Work and Ministry in Biblical Perspective,” Evangelical Review of Theology (2004), 28:1, 93.
3 R. Paul Stevens, Doing God’s Business: Meaning and Motivation for the Marketplace (Grand Rapids: Eerdmans, 2006), 4-5.
4 相關著述主要有：Liberating the Laity: Equipping All the Saints for Ministry (Downers Grove: IVP, 1985)、與Phil Collins合著的The Equipping Pastor: A Systems Approach to Empowering the People of God (Washington, D.C.: Alban, 1993)、The Abolition of the Laity: Vocation, Work and Ministry in Biblical Perspective (Cumbria, UK: Paternoster Press, 1999)；北美版名為The Other Six Days: Vocation, Work and Ministry in Biblical Perspective，由Eerdmans及Regent Publishing出版（1999） 等。
5 這方面的主要著作包括：Seven Days of Faith: Every Day Alive with God (Colorado Springs: NavPress, 2001) [中譯：陳永財譯：《七日全職信仰》（香港：天道，2003）]、與澳洲神學家Robert Banks合編的The Complete Book of Everyday Christianity: An A-to-Z Guide to Following Christ in Every Aspect of Life (Downers Grove: IVP, 1985)、Down-to-Earth Spirituality: Encountering God in the Ordinary, Boring Stuff of Life (Downers Grove: IVP, 2003) 等。
6 Liberating the Laity, 14-15.
7 Liberating the Laity, 16.
8 Liberating the Laity, 15.
9 Liberating the Laity, 19.
10 Liberating the Laity, 19-20.
11 Liberating the Laity: Equipping All the Saints for Ministry (Downers Grove: IVP, 1985)，由Regent Publishing於1993年再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