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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雷彗星》

兼修生活

牛頓的朋友愛德蒙·哈雷(Halley) 因觀測到一顆彗星的運行軌道及循環週期,其名字得以被命名配套在該彗星上,稱為「哈雷彗星」(正式天文名稱為1P/Halley),以記念他的發見。哈雷是唯一能用肉眼直接從地球看得到的短週期彗星,每隔75-76年就能從地球上被觀測到。

天上繁星浩瀚,星羅棋布,我們能認識其名的又有多少?能數說出八大恆星的名稱、懂得以北斗星來辨別方向、甚或辨識到幾個星座的圖型,已屬極少數。就是天文學家,相信也只能羅列其所研究範圍裡的星系編號,對比整個銀河系的星群,所認知的仍是鳳毛麟角。

我們生活在地球七十多億的人海之中,何嘗不都是這樣?不要説揚名立萬,就是你的名字在社交平台上,能擁有數萬的「跟隨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畢業後,喜歡定期收到校刊,了解母校最近的發展情況。但有時亦有一種戚戚然、酸溜溜的感覺。刊物內每期都載有知名校友的專訪,表彰他們在不同的領域裡所建立的卓越成就。為校友的成功,我是感到與有榮焉,但相映而言,亦感到自己實在是太平凡,似乎在世上沒有什麼建樹。

很多人初踏足職場,都懷抱著激情與志業,友儕間存在著互相比競的心態,渴慕成為閃耀的星星。但現實就如愛爾蘭文學家王爾德(Oscar Wilde) 所言:「我們都在陰溝裡,但有些人在仰望星空。」所指,是只有少數的「有些人」能沉醉享受繁星為你而生的閃動!柏拉圖把問題看得透徹:「當人生走到盡頭時,最崇高的,莫過於坐下來,沉思世間事物。」也許這也將會是我們大多數人的結局。(註)

上次哈雷彗星回歸地球,是1986年。那時候我風華正茂,經常參與攀山及長跑運動。那些年,馬拉松賽跑仍未成為香港盛事,參與長途賽事的只有寥寥數百人,各賽員在賽道上碰面,是彼此「認得」,點一點頭,但卻喚不出名字。當中各人都能叫出名字的,是一位滿頭白髮人稱「葉伯」的年長參賽者。每個賽季編訂的長跑比賽,「葉伯」幾乎從不缺席。他雖然比我們大多數人都跑得慢,並且因骨胳已退化,跑步的模樣帶點機械式的「硬橋硬馬」,不大自然。然而,我們都愛看他每次邁過終點的那個微笑,為他鼓掌。我們都很愛惜「葉伯」,每次比賽,都期待看見那張滿有縐紋,熟悉的臉龐。

「葉伯」幾年前終於跑不動了,轉線到了天國的賽道。當年跑步界的「小圈子」(不是現今某大銀行品牌的大賽會)發起了一個簡單的記念活動,懷念「葉伯」對生命的熱誠、熱愛和他對生命中熱愛事物的堅毅和執念。

幾年前有緣到伊朗的沙漠地域觀星,才真切體會到造物主創造穹蒼的美。那夜星光璀璨,顆顆星星晶瑩亮麗,密密銀光罩滿整個夜空,覆蓋你整個人的身、心、靈魂。那時,我想起了一些人的臉龐,其中包括了「葉伯」⋯⋯。「葉伯」在我們心中,就是美麗穹蒼中的一夥星星。穹蒼景象之美,不單在於幾夥有名星星的閃耀,上主所擺設的,還有億萬夥不知名、恰如其分、適切安放其位的群星,才構成震懾心魂的美妙畫作。

很愛讀另一位愛爾蘭詩人葉慈(W.B. Yeats) 的一首詩《當你老了》(When You are Old)。最末兩句,是描繪當你的所愛縱然消逝,但「在頭頂的山上它緩緩踱著步子,在一群星星中間隱藏著臉龐。」哈雷彗星下一次回歸是在2061 年。那時望向無邊無涯的渺渺夜空,你會想起誰的臉龐;或者,誰人又會想起你的臉龐。

註:1878年對於同儕友人大衞亨特·布萊爾問到他真正的抱負時的回應,王爾德時年24

 

沛鴻
多年營商/文學創作